Friday, August 22, 2008

單身,最夯

 

胡德夫:生命是這樣,歌就這樣寫
當Jim Croce的“Time in a Bottle”緩緩從胡德夫喉間迸出時,澎湃渾厚的歌聲,與那些他剛剛爬梳展開的年少記憶,剛好在聽者的耳中、心中相互唱和:“If I could save time in a bottle / The first thing that I'd like to do is to save every day / Till Eternity passes away.”(如果能將時光儲存在瓶中,我想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存起每一天,直到永恆不再)。
採訪在胡德夫的家裡進行,板橋市文化路的住處,簡單樸素。他不經意說,3月底租約就要到期了,希望新地方「租金不要太貴」,一句話,透露出兩袖清風的人生軌跡。
只是當掀起電子琴蓋,胡德夫閉上雙眼、隨性地自彈自唱起來時,在場所有人都會同意:縱有更多華麗,也未必能創造出此刻的感動與滿足。
今天,人們稱他「原住民民謠之父」。1970年代,帥氣的卑南族青年胡德夫與李雙澤、楊弦等人共同掀起「唱自己的歌」風潮。當時他曾是台北價碼最高的鋼琴酒吧歌手,舉辦台灣第一場個人民歌演唱會。
但1984年發生海山煤礦災變,原住民礦工死傷慘重。自覺無法「優雅地轉身」只求自己安逸,胡德夫成立「台灣原住民權利促進會」,到處奔走。作為運動領袖,歌聲是他的利器;但停頓了「歌手」的工作,卻使他沉潛,也離有形的名利愈來愈遠。
直到2005年,55歲的胡德夫推出第一張個人專輯《匆匆》,隔年以「太平洋的風」奪下金曲獎最佳年度歌曲與最佳作詞人獎。「人生呵╱就像一條路╱一會兒西一會兒東╱匆匆匆匆」,這首創作於33年前的專輯同名歌曲,傳奇般地始終流傳,如同胡德夫無怨無悔的青春,終要在台灣音樂史上佔有一席之地……
文�癏c智芳
台大外文系是我的第一志願,也是唯一志願。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兩個東西,一是英文,一是音樂。我一直對語音很有興趣,對我來講,語音跟韻律、音樂,都是一樣的東西。
但為什麼要考台大?一方面考給自己看,一方面考給像我義父的淡江中學陳泗治校長看。因為我成績不大好,又打橄欖球,他曾經對我說:你可以保送體專,畢業了他會推薦我去台灣神學院讀神學系。不過,我的個性是:這樣反而偏要考給你看,最後我去辦了個人報考。
上台大後,我本來準備要去讀語音學,因為可以跟原住民語言的發音對照。但打球造成腦部受傷,帶來癲癇的後遺症,不得不在大三時休學。
台大沒有念完,我非常遺憾。一休學就接到當兵通知,當時我心想:好,既然休學了,就好好去當兵好啦!當兵前,村子裡殺雞殺鴨歡送,還給我貼一個精忠報國的紅條子,繞村一圈,坐上從軍的車,我就去了台南。
第一份工作:紡織廠做外貿
沒想到第二天開始操練,我癲癇發作了,倒在地上,結果就退訓了。
輔導長送我回到太麻里時,我說,面子問題,拜託不要送我回家。大家請我吃的鴨肉、雞肉還在肚子裡面,村莊裏還有人為了我酒醉還沒醒。我叫三姐來接我,晚上從窗戶偷偷潛回去,也不想讓媽媽知道,隔天直奔台北。
回到台北,認識了現在瓊安服飾的董事長郭光生,幾個人常常聚會玩音樂。他說我可以去他的公司「清泉紡織」工作,我就在那裏寫寫外貿書信,有時也幫忙驗貨。
郭先生說,既然我們志同道合,乾脆集點資來開店,就叫“Lost City”。台灣那時候還沒有鐵板燒,我們開了第一家。我白天在紡織廠看進貨,中午、晚上去看店,同時做2份工作。本來想回台大復學,但我父親在台東不舒服,檢查發現已經是滿嚴重的食道癌。我那時候就知道,我回不了台大了,我得找第3份工作。
當時我的薪水才6、7千塊。兩份工作加起來還不夠爸爸一週的醫藥費。我有個朋友告訴我,哥倫比亞(編按:當時哥倫比亞駐台機構內附屬的咖啡館)很想找一個歌者,在角落彈吉他唱歌,我就開始在那邊唱,每週二、四、六,從7點半唱到9點半。
我在哥倫比亞遇到李雙澤。一開始我們就很契合,因為他很愛淡水,而淡水是我的第二故鄉。還有許瑞仁,從他父親手上剛接了一個小小的印刷廠。我們3個常常聚在一起,有些學子拎了琴過來,放在旁邊聽我唱,我就邀他們一起唱。
「夢的共和國」年代
底下也很熱絡,有時候你看到席德進在素描、或張杰在指導學生畫荷花。當時去哥倫比亞的都是騷客、怪人,那是林懷民常常講的,台灣「夢的共和國」的時代。
我跟雙澤因為常常在一塊,談到除了唱英文歌以外,還能唱什麼?我們這些朋友就開始直接寫歌了。寫歌的同時,在我上台的時候發表。當時洪小喬也來聽我們唱歌,她邀我們上電視,於是很多人知道:原來有這樣一群人在作歌。
「美麗的稻穗」演唱會在1974年舉辦。以前李雙澤要我唱「美麗的稻穗」那首卑南族歌的時候,我很驚訝、也很震撼:為什麼一首殘破不全的歌在我腦海浮現時,大家會認為這是美的,是台灣的,是Kimbo(胡德夫為自己取的名字)你唱的才對。我以為唱英文歌是時尚的,代表一種水準,但是,真的,大家心裡面渴慕的不只這樣。
那場演唱會,讓我在心裡更確定。我們唱到原住民族群的歌時,台下幾乎快瘋掉了!像席德進、謝燿德那些朋友甚至忍不住站起來,在前面跳舞……。
我是鄉愁的孩子
你看我的歌,我就是鄉愁的孩子嘛!從11歲來台北,我能想什麼?我當然是想大武山有多美麗,想再回去。我寫「最最遙遠的路」,因為我們在外面工作、讀書,就是一個鄉下來的孩子,想找到自己的門。我們的生活、生命是這樣,歌就這樣寫。這樣的歌受誰影響?受李雙澤這樣的朋友,或更早,受Woody Guthrie(美國民謠史上最有影響力的歌手,有「抗議之父」之稱)、Bob Dylan(音樂巨擘、著名民謠吟遊詩人)的影響,他們是怎麼從民歌裡找到力量,開始出發。
後來為什麼要去從事原住民運動?一方面是因為海山煤礦爆炸這件事。原住民像風中的殘燭一樣,更不要說語言、文化這些,根本沒有人在提了。我開始想:怎麼跟社會運動結合?要能踏出這一步,人家才會聽到。這是在我一個人的安逸中沒辦法做到的。
讀過台大,也算是知識份子,這東西壓得我透不過氣。我該怎麼做?要輕輕的、優雅的轉身過去,也可以,也不會變成現在的我,但是,就是沒有辦法。
一般歌手追求的「大紅大紫」這4個字,從沒有在我心裡浮現過。但我一直想要像Leonard Cohen(1934年生,加拿大詩人兼歌手)一樣,拿把琴就像傳道般唱起來,每一句、每一個詠嘆都有意義。只有這樣能讓我感受到:我沒有走錯什麼路啊,假如真的走錯,就和他一樣錯,哈哈哈!(大笑)

胡德夫
自稱Kimbo,具卑南族和排灣族血統。私立淡江中學畢業後,考上台灣大學外文系,但大三時因病休學。1972∼1976年,與李雙澤等人推動「民歌運動」。1984年,領導創立「台灣原住民權利促進會」,任第1、2屆會長。著名創作包括「太平洋的風」、「大武山美麗的媽媽」、「為什麼」等等。「太平洋的風」獲2006年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獎、最佳年度歌曲;《匆匆》專輯獲年度十大專輯。

CHEERS快樂工作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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